在伦敦,逛博物馆会上瘾
无眼者
临去伦敦之前就屡次被朋友问起：白金汉宫去不去，看不看女王，逛不逛哈罗德百货云云。得知答案为否后他们都颇为惊讶，但在我看来这是最合理不过的计划，因为一个成熟城市的精神无非在其集市、庙宇或博物馆中，三者必居其一，或者兼有。对于伦敦这样老牌帝国的都城，博物馆必然是其悠久历史和人文精神的精华所在；区区八天不过能浮光掠影，又还有什么时间花在购物或者和旅游团抢镜头上呢？
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在世界上首屈一指，所以也是这次旅行的重中之重。但是大英和卢浮宫、大都会美术馆、波士顿美术馆等不同的一点是：没有专门的画廊，而更像一个考古和民俗博物馆。所以为同行的绘画爱好者安排美术馆也是必不可少的功课。当然，伦敦在这方面也有着足够多的选项，特拉法加广场的英国国家美术馆，离威斯敏斯特不远的泰特美术馆等，都值得一去。除此之外，这座城市里还有大大小小、关于各种方面的博物馆，公共的或者私人的，分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以至于当你闲暇无聊的时候随便一搜附近就能找到一两个。并且，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免费的，而且不少在周五的博物馆日会开到晚上八点以后，甚至十点。虽然馆内饮食往往不便宜，但对于我等博物馆控来说却是足称一大福音了。另一方面，在阴冷而又经常淫雨霏霏的大伦敦，无数的博物馆更是免却了游客们漫步街头无所适从的烦恼。
不到大英博物馆不算到伦敦
说回正题，大英博物馆是我们逗留最久的一家，也是感触最深的。这里长年人流如织，入馆需要检查背包，除此再无其他不便。展馆中央宽敞明亮的大厅可供游客小坐休息，或暂时脱离幽暗封闭的展馆。同时，博物馆为游客安排了长短不一的讲解路线，以使他们能在较短时间内领略展品的精华。
前面说過大英更像是考古和民俗博物馆，因为在这里展示的不仅仅是艺术瑰宝，更是那些古老文明存在过的“证据”。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些迄今还活跃着的文明“活化石”，如非洲和印度洋的原始部落。因此馆中陈列有很多墓葬的复原，古怪的部落制品，看似破烂不堪的古代用具，以及枯燥的金石古证。而就是这些似乎毫无价值的藏品为我们揭示了古人的生活，从而成为大英珍视的宝藏。
例如，在希腊展区的地下一层有两个展馆，分别展出了古典时期的建筑构件和碑铭。对于普通的参观者来说这可能是无趣乏味的所在，但却足以让古典学的学生和希腊罗马建筑史的爱好者疯狂。在罗马展区则有一整个大展厅，从角斗场、音乐、宗教、贸易、休闲、书写、私人信仰、医学、首饰制造等全方位地重现罗马时代的社会生活。这些展览试图将我们带入古文明中，引发我们和古人之间的对话，而非单纯地“藏宝”或“晒宝”。正因如此，这里也成为了伦敦当地学校的历史和艺术课堂，每次来都可以看到蜂拥而至的稚嫩的孩子们挤在雕像和彩陶罐前写生或勾答问卷。相信从这里走出去时，他们所获得的不是干巴巴的历史知识，而是对生机勃勃的古代世界的洞悉。当然，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孩子中看展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如果单纯来“寻宝”，大英博物馆也绝对不会让人失望。一楼西侧有来自亚述王宫的大片宫墙浮雕和巨型人首翼牛守护神像，19世纪的考古英雄亨利莱亚德发掘了两千五百年前亚述王朝的多个宫殿遗址，并为大英帝国带回了这些宝藏。他送给妻子的订婚礼物，一套完美融合了两河流域古代宝石印章和维多利亚时期顶级金匠设计的首饰则在二楼北侧近东展区展出。同在二楼近东展区的还有四千五百年前的乌尔王墓出土的乌尔军旗、金立羊、女王竖琴和难以计数的珠饰。二楼东侧伊朗展区则有着著名的阿姆河宝藏——出土于中亚的数百件精美金器的集合，其中最为精致的是一件纯金车马和一对嵌宝对金格列芬臂镯。三楼则有大威德瓷器收藏馆，中国游客最常光顾的展厅之一——三分钟团除外，这里以极其土豪的方式展出了大量宋至清代的瓷器珍品。更不用说一楼帕提农展区中陈列的，雅典卫城那座著名神庙的大量雕塑杰作。其他如各个时期的彩陶和首饰也是精彩纷呈，因篇幅有限就不容细说了。
对笔者来说在大英博物馆看展就像挖掘一座庞大的金山，每一秒都会发现新的知识，每一个展厅都充满了未知和神秘。而即使同一个展厅，再次游览也会有新的收获。如此庞大的收藏和其依托的知识体系，正是英国启蒙运动以来两百年中苦心经营的成果。在一楼大厅东侧的启蒙运动展区以巨量的实物和文字介绍了这个企图“收藏世界”的大帝国的兴衰。虽然“日不落”已经成为历史，但这个国家的学者和收藏家们依然拥有着足以自傲的“世界视野”和收藏癖。
V&A，最奇妙和最任性的美术馆
接下来便是伦敦的美术馆了。虽然有着诸多的选项，笔者最后还是就近选择了特拉法加广场的国家美术馆。这个广场本身就是街头表演者和行为艺术家的乐园，笔者去时就碰上了一位“索要拥抱者”；这里也经常有各种城市集会。从特拉法加广场步行到大英只有十五分钟路程，而沿途就是著名的查林十字街——伦敦的古旧书店集中地，如福也尔书店、国王书店等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去处。但是两个精彩的大博物馆在那里，又有谁舍得驻足呢？
在国家美术馆游览会给人身处美术教科书中的感觉，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提香、梵高、雷诺阿……这些名字不经意间就会在墙角冒出来；而那些你再熟悉不过的名画，《岩间圣母》《睡莲》《阿尔诺勒菲尼夫妇》《维纳斯与战神》等等，也不再是插图，而是生生地铺陈在你面前，每一滴油墨都那么真实。但即使如此也来不及感动，因为庞大的展馆使你不得不运动每一个脑细胞来接收信息，确保不要错过任何—件杰作，以至于根本来不及用讲解器。不管是不是绘画爱好者，在这里呆上半天或者—天都将是—场真正的艺术洗礼。
如果要选伦敦最奇妙、最任性和最有特色的博物馆，那么必须是V&A——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就冲星期五晚上八点在中世纪墓碑中奏起的摇滚乐，进门大厅中央扭曲的现代艺术玻璃吊灯和后面诡异的教堂神龛，还有拥挤到无以复加的首饰和玻璃器展厅，这个“必去”的奖章非它莫属。当然，这家博物馆的任性也不止于此：笔者特地选了周五去观展，以为可以看到十点；结果当五点我们逛到首饰区，这个唯一不让拍照的展厅时，它关门了。然后，六点一过，我们白天去过的展馆几乎都开着，没去过的却都关了——幸好那个神奇的玻璃馆还开着。
一楼的中国展区似乎刻意地将古代元素和现代元素摆放在了一起：我们可以看见明清的瓷器和文房围绕着来自某个工厂的集成电路和手机，甚至还有一件深圳学校的运动服。在我们看来这可能有点不严肃，但布展人或许只是在向生活的变迁以及影响我们的那些设计和创意元素致敬。而旁边的雕塑厅则永远坐满了前来写生的人们，从年逾花甲的老者到技术生疏的年轻人。这里展出的是中世纪晚期至近代的英国雕塑名作。对面的用餐区更是英国第一家开进博物馆的餐厅，他们的咖喱味道不错。
我们可以在二楼到三楼的展馆内看到中世纪至近代英国服侍和贵族生活的变迁，有一些展室放着大镜子和各个时期衣物的复制品供试穿拍照。当然，各式精美的家具、装饰品、彩绘玻璃、手稿等都足够吸引我们的眼球。三楼西侧维多利亚时期的展厅有卡诺瓦的美慧三女神雕像，这是一件新古典主义向巴洛克宣战的代表作，性感而充满神秘美。
和此处隔离开的三楼另一端则是布置成铁艺店的铁器和金属器展区——整个走廊里都恣意地爬满了铁门、铁架、镜框等。尔后的小雕塑区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所在，因为这里不仅展出了欧洲近代的各种雕刻和微雕作品，还可以越过栏杆看到一楼隐藏的雕塑复制品区——里面密密麻麻存放着世界各地著名雕塑的复制品，包括因为太高而被截成兩段的图拉真纪功柱。小雕塑区后面就是不许拍照的首饰展厅了，首饰陈列依然非常密集，年代从希腊中王朝到现代，以1700后为主。同样，对设计的重视超过了其他因素。
天黑以后二楼以上唯一开着的就是玻璃馆：无数的玻璃器拥挤在两层的展厅里，其中不乏古埃及、罗马和伊斯兰时代的精品，甚至还有博物馆创始人的头像。展厅中间的两个七层玻璃抽柜里存放着花样繁多的彩色玻璃残片，从古埃及繁复的手工堆色到近代花样百出的贸易珠，三千年玻璃发展史尽收其中。
而夜里的V&A显然更有味道。不仅仅是因为诡异的音乐和灯光，当你不经意问路过某个楼梯拐角，或许有一位中世纪国王的雕像正在那里注视着你。你可以在那些墓碑和佛像间发呆，欣赏一下“中世纪摇滚”，或者在博物馆商店和特展区门口感受异常活跃的人流。当然，周五只有一个，我们给了V&A，你也可以有别的选择。
V&A的旁边还有一家很有意思的博物馆——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其建筑就别具一格，采用了中世纪教堂的外观，但柱缘窗棂装饰的却是各种动植物如翼龙、熊、蕨类等。博物馆中间大厅是新古典主义风格，中央是一具完整的恐龙骨架，背后的楼梯上则是达尔文坐像——这一切仿佛让人回到了一百五十多年前那个大发现的时代。左右两翼是更为现代化的动植物和矿石标本陈列，包括5米高的霸王龙、一具完整的蓝鲸标本和受诅咒的蓝宝石等。我们花了两个小时也只看了点梗概，绝对足够消磨一天的时光。凭这两个博物馆就值得把住宿定在南肯星顿区了——这里的旅馆设施好且不贵，而笔者就是这么做的。
私人收藏馆也各有千秋
除了这些国家级大馆，分布在街头巷尾的私人收藏馆中也不乏值得一去的。笔者先后造访了其中的两家：华莱士典藏馆和约翰索恩斯爵士收藏馆，可谓各有千秋。
华莱士典藏馆位于贝克街和牛津街之间的曼彻斯特广场，藏品包括大量近代绘画、工艺品、中世纪手稿和盔甲，其中比较特别的—件绘画藏品是弗拉贡纳德的《秋千》，曾在好莱坞电影《冰雪奇缘》中出现——当然是以比较温譬唯美的形式。这家博物馆真正的亮点在于盔甲收藏，有数量惊人的完整骑步兵盔甲，并且有专门的修复实验室和论坛。笔者去的时候恰逢一次论坛讲座间隙，男女老少手拿咖啡站着聊天，热闹非凡。
约翰索恩斯爵士收藏馆所在位置就相对比较隐蔽，特别是从大英博物馆走过去的话很容易迷路。这家博物馆在一排公寓房中间的一栋，漆成了灰色。因为展厅面积小，布展密集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使用了所谓“画中画”的设备，英国人的收藏癖在此展露无遗。由于进入展厅的人数有限制，所以经常会排队，也不允许拍照。笔者最初是为了一件希腊古典时期的宝石雕刻而去的，遗憾的是似乎没有展出。不过凡事有好也有坏，各种意外也正是逛这些私^博物馆的乐趣之一吧。
总而言之，在这个博物馆之都你永远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挥霍。而逛博物馆毕竟是一桩体力活，再加上你或许还背负着女友或亲朋交代的购物“大计”，这时候也不妨换个目标调剂一下：去听一场《剧院魅影》，在教堂中静坐片刻，或者去某某街逛一下午，再或者和笔者一样干脆去苏格兰高地待两天吧。嗯——其实爱丁堡也有不错的博物馆的哦！
（编辑/陈彦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