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艺术·大家 丨傅中望:黑白光影里的艺术人生

来源:《东方艺术·大家》 2018年12月27日 01:18

傅中望专刊封面

傅中望:黑白光影里的艺术人生

采编/严虹

1964年,就读于汉口六角亭小学。

东方艺术·大家:从创作之初到现在,您觉得自己的艺术生涯可以分几个阶段?

傅中望:大概可以分四个阶段,分别是:1978-1984年,1984-2000年,2000-2014年,2014-2018年。

东方艺术·大家:如果用颜色来概括自己艺术创作的几个阶段,您想到的是什么?

傅中望:1978-1984年,是灰色记忆。1978年,我比较年轻,刚结束了四年的知青生活,基本处于想干什么也干不成的状态,同时还需要维持诸多事情,所以对我而言那是一段比较艰苦的灰色记忆。

1984-2000年,是红色时期。1984年,无论是从艺术上,还是生活上都是我精力最旺盛的时期,创作热情特别高,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整个社会环境来看,当时也是最开放的时期,很多艺术家在这个时期创作了不少好作品。它就像春天一样朝气蓬勃,充满活力。

2000-2014年,蓝色时期。2000年之后,我很多的作品得到了社会的认可,真正地进入公共的视野。这也是我更加理性的时期,在不断提升自己的同时,在作品的数量和质量上也有了新的突破。

2014-2018年,从颜色上看暂且说是金色。这一时期,我觉得自己无论是在创作思想上还是方法上都达到了一个自由的状态,就是我有怎样的想法,就可以找到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达,一种完全超越了我过去的自由。

1973年,与新华中学“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同学们在武汉展览馆前合影。后排右一为傅中望。

1973年,参加新华中学“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演出活动。第三排左二为傅中望。

1975年在黄陂县联丰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为贫下中农演出(后排左二为傅中望)。

1975年,傅中望与知青作者共同为联丰大队“路线斗争泥塑展”创作作品。

东方艺术·大家:平时喜欢阅读吗?

傅中望:年轻时特别爱看书,特别是八十年代,阅读范围包括哲学,心理学,艺术史,艺术批评,建筑史,家具等门类。虽然不一定都能看透,但还是愿意花时间去阅读。尽管网络发达,很多资料、文字都可以在线阅读,但我还是看到好书就要买到手,只有放到书架上了才有满足感。近年来阅读的时间少了,更多的是把时间放在创作和设计上,但一直保持阅读的习惯。

东方艺术·大家:除了创作之外,平时生活中有什么爱好?

傅中望:除了创作,我平时喜欢下军棋,这一下就下了三四十年。下军棋的快乐感很多人体会不到,现在下军棋的人不多了,一般人看来,下军棋是碰运气的事,其实里面有许多需要动智慧的局面,有时要耍小聪明,施点诡计设个圈套,做个笼子让对方钻。棋局千变万化,让人乐此不疲,我们在武汉成立了以艺术家为主要成员的“快乐军棋会”,基本上每周都会组织来一场军棋大战。在胜败输赢中获得快乐,我喜欢那种棋子由自己操控的感觉。

1980年,考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特种工艺系装饰雕塑专业学习。

1981年,傅中望与钱绍武老师(左)在中央美术学院合影。

1987年,赴北京参加“湖北青年美术节作品选展”

虔诚的时间收集者

1991年,创作《榫卯结构·龙骨》工作照,湖北省美术院工作室。

1993年,参加“93威海国际雕刻艺术大赛”,创作作品《榫卯结构·玄》,建于山东威海国际雕塑公园。

东方艺术·大家:您曾说过做美术馆是在尽一份社会责任,在您做馆长这么多年以来,最大的心得和体会是什么?

傅中望:建馆容易办馆难。就中国目前的经济状况,在一个城市建造几个美术馆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运营,收藏什么?办什么展览?如何向公众推广?这些都是需要馆长思考并付诸实施的内容,也是馆长的责任与担当。做了十年的美术馆馆长,经历了湖北美术馆从无到有的过程,虽然很辛苦很累,但也乐此不疲,还是很有成就感。湖北美术馆以自己特有的办馆方略,挖掘整合了地域文化资源,推进着当代艺术的发展。一个美术馆如果没有收藏,那就是个展览馆、是临时展会,我们建立了自己的收藏系统,树立了展览品牌系统,形成了公共教育推广系统。当然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进一步的专业提升。怎么让美术馆朝着规范化、专业化的方向去服务于社会,让观众深层次地领略艺术,让他们走进美术馆,零距离地观赏作品、接触艺术家,不要让这些资源浪费,要体现城市公民基本的文化权益。这都是我们要思考并实践的课题。

美术馆、博物馆是一个城市的文化载体,一个城市的文化主要是靠美术馆、博物馆来传播推广、影响城市公民,当他们将参观美术馆作为生活的一部分的时候,其思想品质、语言方式、行为方式都会发生变化。要把美术馆办得对这个城市有影响力、办得有特色,既需要管理者的智慧,又需要有能力的团队,还要有为公益事业的奉献精神。美术馆事业在西方发达国家很多都是靠社会赞助,靠志愿者和义工来具体实施,在美术馆工作是一种荣誉,会受人尊重。办美术馆要有一种敬畏之心,因为美术馆是崇尚艺术的“教堂”、是传播知识的“学校”、是抚慰心灵创伤的“医院”。

1994年,“雕塑1994:隋建国、傅中望、张永见、展望、姜杰系列个展”作者与批评家合影。左起:张永见、廖雯、栗宪庭、姜杰、傅中望、展望、隋建国。

1996年,参加“首届当代艺术学术邀请展”,与祝斌(左二)、尚扬(左三)、石冲(左四)在中国美术馆合影。

1997年,傅中望与瑞士收藏家乌利·希克及夫人在湖北省美术院工作室合影。

东方艺术·大家:您是如何理解时间这个概念的?

傅中望:时间是有限的,也是无限的。艺术家个体生命是有限的,但是可以有思想的无限性,创造的无限性—就是在有限的时空中,创造无限的可能。有些人时间有限,他的空间也有限,就连他的生活都会受限,这样的人会很可悲。而有些人是思想家,他的空间就会很长、很远。

作为一位艺术家,如果你能在有限的生命当中,不断地创造,这样你思考的角度、纬度和空间就会更大。你的生命力就可以得到更加充分的体现,所以创作的作品越多,你对现实,对社会的思考就会越多,而作品则会将每一次的思考凝固其中,留在现实当中。可能今后作为个体的生命会不存在,但作品却有可能存在,并且存在的时间会更长,在某种程度上把人的时间延续了,这就是有限和无限的关系。

2000年,参加“第一届西湖国际雕塑邀请展”合影。左起:隋建国、孙振华、陈妍音、傅中望。

2001年,“呼·吸——湖北当代艺术展”合影,湖北省美术院美术馆。左起:肖丰、赵冰、未明、沈伟、傅中望、袁晓舫、魏光庆、史金淞。

2002年,参加“中国北京·国际城市雕塑艺术展”,与孙绍群(左二)、杨建平(左三)、项金国(右一)等合影。

东方艺术·大家:一天当中,您在什么时候感觉自己最有活力?

傅中望:一天中最有精神的时间应该是晚上。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不管多晚都要画稿子,所以有时不自觉的就会熬夜,久而久之,我晚上就变得最有活力了。

东方艺术·大家:用一种形状和颜色描绘时间,您想到的是什么?

傅中望:我觉得时间的形状应该是线性的,而不是一个一定范围里的东西,也不是一个很稳定的形状,它是流动的,有可能会断掉。

时间应该是偏冷的,中性的颜色。

2003年,参加“德国彼得堡市国际雕塑创作营”,创作作品《自然而然》,由彼得堡雕塑公园永久收藏。

2004年,参加“奥地利哈曼斯多夫国际艺术创作计划实施”(维也纳),创作作品《塔掌榫》。

2004年,参加“中国想象——中国当代雕塑展”,与范迪安等在法国巴黎合影。

东方艺术·大家:您是如何看待创作与时间之间的关系的?

傅中望:每一件作品都是我在时间上的捕捉。我是一个对过去的东西很留恋的人,所以我把曾经使用过的东西都保留下来,例如烟盒,现在已经有十几箱了,还有打火机、手机、相机、老硬币、曾经住过的酒店的卡牌、票据,展览的请柬等等,我都保留着。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很想把时间留住,虔诚地做一位时间的搜集者,与它们保持着一种关系。这些东西都是时间的概念,到了一定的时期都是我的作品,它们就是我的时间档案。看着这些东西,我就会感觉时间很长,如果把过去掐断了,就会感觉站在地上不稳,跟自己没有过去一样。从而让我不知道从哪里来,更不知道往哪走。

对我来说,经历了对传统的认知与痴迷以后,才能更好地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元素来进行创作。如果对传统不尊重,对自身的文化不了解,就去做创作,那样只会是做一些掐头去尾的工作,站不住脚,最多也就是哗众取宠一下。我对过往的时间,事物,始终有一种情怀,不愿把它忘却。就像如果把一座城市的老房子都拆掉,我会觉得那拆掉的不仅是房子,而是几代人的记忆。未来有多长这是不可知的,但我过去经历的时间、空间、物象是有意义的。

傅中望收藏的烟盒

傅中望收藏的手机

傅中望收藏的物品

东方艺术·大家:在创作过程中,您有时间上的规划吗?

傅中望:当有想法的时候,我就会把作品做好。不过平时主要靠创作做积累,所以这个时间可长可短,有时候一件作品一天就做完了,有时候十天也完成不了,甚至一年也完成不了。例如我会把我穿的所有的鞋子都留下来,作为作品的素材,我觉得这些东西都和我的生命有关系。我想把它们利用起来,这样它们就可以拥有更长的生命。如果把我穿鞋,做创作的时间加起来,这个时间可是很长的。毕竟艺术本身就是你的生活。

我也很喜欢搜集帽子,所以我有很多顶帽子。帽子其实也是一种榫卯关系的体现。在文革时代,如果你戴一顶带编号的军帽,肯定就会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在工厂,你会戴工人的帽子,在农村就会戴农民的草帽……所以不管是戴帽子,还是穿衣都是一种榫卯关系。为此我创作了很多有关服饰的作品。榫卯关系在当今这个时代,无论从个体,到社会,无处不在。

我是一个特别顺其自然的人。早年我有很多机会去北京,但我就是想呆在武汉,觉得自己已经和武汉这个城市契合了。北京作为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很多时候人在其中,就像是生活在蹦床上一样,每天蹦,白天蹦,晚上蹦,你不蹦,明天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在武汉,我想蹦就蹦一下,不蹦就歇着了,相对而言自己能把控的时间多一些。

傅中望《四条屏》 高4米 锻铜 山东威海

傅中望 《昨天和今天的形式》 铁、木

280cm×120cm×40cm 2000年

以有限的物理空间,

创造无限的精神空间

东方艺术·大家:雕塑是以空间为基础的艺术,您如何理解空间这个概念?

傅中望:我认为空间有两个,一个是物理空间,一个是精神空间。物理空间,就是指雕塑的体积;精神空间则指向作品背后所产生的广泛的社会意义。所以说雕塑作品的意义,不在于它的体积大小。物理空间小的作品,不见得分量轻,或许它可以联系过去指向未来。

艺术家傅中望

2005年,“世纪与天堂——成都双年展”合影。左起:傅中望、巫鸿、戴耘、冯博一。

2005年,“雕塑百年——上海城市雕塑艺术中心开馆暨雕塑展”开幕合影。左起:陈云岗、钱绍武、傅中望、曾成钢。

2005年,与湖北省美术院雕塑创作研究室成员合影。左起:李鹏程、王升、李江、傅中望、史金淞、郭雪、李三汉、安维秋、陈育村。

2006年,参加“中国当代艺术年鉴展”,傅中望与高岭(左)、殷双喜(右)合影。

东方艺术·大家:现在生活的城市空间对您的创作产生过什么影响吗?

傅中望:作为生活在城市中的每一个生命个体,大家只是工作方式和存在方式不一样。而城市提供的公共系统会对每一个个体产生不同的影响。例如,在过去没有高铁,地铁,没有长江隧道,过江就会很麻烦,而现在从长江隧道通过便可过江。今天城市化的进程和城市公共功能的提升,为每一位公民提供了便利,影响了人们的生活方式,给我们创造了一个更加便利和广泛的空间。

我始终保持一方面努力做自己的创作,另一方面为这个城市文化生态的发展做点事情。不管是之前十年作为美术馆馆长也好,还是现在参与策划的一些公共艺术活动等,都是希望有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这个环境不仅是要有很好的城市功能性,也是要有文化功能性。

多年来,我在从事个人创作的同时一直在从事美术馆的工作。这个工作让我可以站在一个更加宏观的角度来观看和反思自己的创作。作为一位艺术家必然会受到方方面面的影响,从而形成新的思想和观念,但只有你的作品和这个时代同步才可能有一定的深度和高度。如果只是停留在对艺术的爱好上,那么他作品思想的深度可能就不够,时间久了反而会觉得创作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所以我希望我的作品在表达对生命的关注和反应的同时,可以成为社会的一个整体,与社会形成一个有机的结合。

2006年,创作作品《铝铂拓型》工作照。

2007年4月,在深圳与雕塑家朱达诚(右)合影。

2008年,傅中望随“中国美术馆馆长代表团”赴美国考察访问,与安远远、范迪安、董小明、钱林祥等合影。

2009年,傅中望与杨国辛、黄专、舒群在湖北省 博物馆合影。

东方艺术·大家:您理想中的雕塑除了三维,还有更多维度吗?

傅中望:有。就是刚才我谈到的作品在物理空间之外的意义。雕塑的三维空间主要是指雕塑的长、宽、高构成的物理空间,而它还应该有除物理空间之外的精神空间。一件作品的存在承载了艺术家的思想情感,以及艺术家对现实的感悟。但艺术家只是生产了一个艺术媒介,他会有个人的想法,但他并不是作品最权威的阐释者。因为不同文化程度、不同生活经历、不同年龄的人,看同样一件作品都会有自己的解释,这个空间就不再是三维的物理空间,而是无限的精神空间。

2009年,傅中望与艺术家周韶华在湖北美术馆合影。

2014年,“中美美术馆馆长对话会”合影(左三为傅中望),浙江美术馆。

2015年,“构物思迹——傅中望手稿研究展”,傅中望与揭幕嘉宾合影。左起:严荣利、傅中望、黄立平、唐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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